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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氛一瞬间变得格外凝重。
无形的空气彷佛有了实质的重量,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身上。
沉默蔓延,肆无忌惮。
薛薛低头喝了口汤。
虽然话题是由自己起头的,但她在等魏迟年先给出解释。
总要给个解释的。
薛薛想,不论是对她还是对薛夏。
“那是我拿走的。”
不锈钢製的汤匙碰到瓷碗内面,发出金属碰撞独有的清脆声响。
薛薛抬眸。
魏迟年没有看她,只是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。
“我那时候,没有其他选择。”
“他们拿走我母亲的骨灰,隻留给我一夜的时间。”
“我……”他顿了顿。“我本来是想,就这么走的。”
和薛薛猜的八九不离十。
按照魏迟年的性子,他应该走的悄无声息,走得彷佛毫不留恋,就像之前刚与薛夏做邻居那会儿一样,会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层层武装起来。
这样的话,薛夏或许还是会痛苦,但这样的痛苦是可以淡化的。
很多人的生命中都有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,薛夏不是第一个尝到这种遗憾的人,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初夜,没有感受到少年滑过眼角的一滴泪,如果没有收到那张匆匆留下“等我”两个字的纸条……
薛夏或许还会记得魏迟年,但他终究只能留在过去的时光里,鲜明的少年将渐渐褪成回忆,而非任由薛夏带着,形影不离,经过现在走到未来,直到生命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没能舍得放下。
这才是对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决定。
然而,人生终究不是可以理智、缜密地去精算的棋局。
那天薛夏因为担心魏迟年,所以趁大半夜偷偷溜了出来,那天的魏迟年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又受到尉迟家的威胁,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,这时的薛夏一出现,就犹如黑暗中突然透进来的一缕亮光。
他本能地汲取向自己奔赴的温暖。
年少衝动,血气方刚,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。
薛薛相信,魏迟年在留下那张纸条时,想的不是让薛夏耗尽一生的时间去等待归期不知的自己,只是希望有一个念想给她,也给自己。
以便度过日后的漫漫长夜。
但……
他还是耽误了薛夏。
不是本意,却成为事实。
“对不起。”
这三个字让在阴影中高高筑起,藏着薛夏所有情绪与秘密的心墙轰然倒塌。
薛薛怔怔地望着魏迟年。
直到视野被水雾模糊,抬手触及发烫的眼眶,感受到指尖湿意,她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流泪了。
无法直视这一幕的魏迟年痛苦地闭上眼,同时将头垂的更低了。
“我真的没想到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原本还以为……对不起,薛夏。”魏迟年的声线宛如棱线起伏,又似火山下蠢蠢欲动,随时等着衝破桎梏的滚烫泥流。“那时候的我太天真了,我比自己原本以为的更没用也更懦弱,我……”
“不要说了。”
薛薛开口打断他的自怨自艾。
“魏迟年,你抬头,看着我。”
这对魏迟年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他能忍辱负重,在尉迟家作为尉迟月的替身蛰伏数年,也能从对手与敌人的折磨中苟且偷生,于深渊中寻得一线生机,但当着薛夏的面,他始终问心有愧。
这其实也是魏迟年的心结所在。
薛夏有,他也有。
肩负着不一样的压力,却同样被困在了原地。
望海镇的夏天,他们再也回不去的十七岁,彷佛只要彼此相爱就能克服万难的十七岁。
“你的确对不起薛夏。”
一句话,打破男人的沉默。
他蓦地抬头,在看到泪流满面的薛薛后,浑身颤了下。
张嘴想说话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。
虽然脸上满是泪痕,但薛薛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平静,一如她的眼睛,宛如波澜不起却广褒无垠的大海。
谁也猜不到在蔚蓝表面下藏着的是什么。
再一次地,魏迟年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割裂感。
关于眼前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少女,关于自己必须赎罪的过去,和渴望获得救赎的现在与未来。
“我隻问你一句话,魏迟年。”薛薛的声音轻轻的,却又带着难言的力量,让魏迟年逃避不了,只能在她的注视中静候审判。“如果我没有来到京南而是继续留在望海镇等你,但你依然可以摆脱尉迟家的控制得到自由并拥有选择的权利,你会回去吗?”
魏迟年嘴巴微张。
“我要的是真正的答案。”薛薛这么对他道: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?”
魏迟年当然能明白。
于是他将嘴巴闭上,眼睛阖上,不再看薛薛的脸,也不再想现在,而是将自己完全投入一个新的假设之中。
如果薛薛没有来京南找到自己,但自己还是侥幸地在与尉迟家的斗争中存活下来,他会回头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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