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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着下了两天的鹅毛大雪,山间小路早已经被积雪掩埋殆尽,就连大路上也都积累起了足有半尺厚的雪花,叫往来行人踩得瓷实了,更是冻成了一块坚硬的冰壳子。在这覆盖着薄薄一层新雪的冰壳子上走路,稍不留神,少说都得是狠狠摔个屁股蹲儿的下场。

天寒地冻,道路难行,大路上的行人也就愈发稀少。除了少数几个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农人冒着风雪,将家中仅有的一些能贩卖的东西挑了进城换些粮食活命,大路上再也见不着平日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。

从靠近清乐县城的村子里寻了两挑柴火,莫天留与沙邦粹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城门,在同样冻得瑟瑟发抖的皇协军士兵草草检查过后,也就进城直奔了百味鲜饭馆厨房后的小巷。

哆嗦着嘴唇,莫天留才刚喊了一嗓子叫卖柴火的生意腔调,厨房后边紧闭着的小窗户便豁然而开,余锁柱有些诧异地看着冻得嘴唇青紫的莫天留与沙邦粹,低声叫嚷起来:“天留、棒槌,你们俩咋来了?前两天刚给你们传回去鬼子在城里采买粮食的消息,你们没得着?”

冻得浑身颤抖,莫天留哆嗦着嘴唇点头应道:“那消息收着了,这不是又有旁的急事吗。锁柱哥,跟你打听个人——八方客栈喂马的朱豁豁,眼下还在八方客栈厮混着吗?”

并不着急回应莫天留的问话,余锁柱飞快地返身抓起了大勺盛了两大碗羊杂汤,再厚厚地撒上了一把很稀罕的胡椒面儿,从窗户里递给了冻得浑身颤抖的莫天留和沙邦粹:“先把这两碗汤喝了驱驱寒!这大冷的天气,你们从茶碗寨一路走到这儿……你们这是拿着小命在拼呐?朱豁豁还在八方客栈,就住在八方客栈后头的柴房里。这年关岁尾的当口了,世道又乱,往来做买卖的行商早都不露面了。朱豁豁没活儿干,估摸着就在柴房里猫冬……你们寻他干啥?”

撂下了挑在肩头的柴火担子,莫天留与沙邦粹双手接过了余锁柱递过来的羊杂汤,大口喝了起来,一边叫滚烫的羊杂汤烫得直咧嘴,一边朝余锁柱断断续续地应道:“咱们……想要寻……朱豁豁,讨他手里……那张骆驼帮的……行脚图!”

余锁柱讶然瞪大了眼睛,低声叫道:“早听人说过,朱豁豁手里有当年骆驼帮的那张行脚图,这些年黑白两道不少人也都去找过朱豁豁,软的硬的招数都用过,真金白银大刀片的也都上过,可朱豁豁就是咬死了没这事……你们俩就这么去找他?打算怎么办?”

三两口喝光了那散发着浓烈胡椒味道的羊杂汤,莫天留龇牙咧嘴地低声应道:“还不知道该咋办呢,反正就是见招拆招……”

余锁柱着急地搓了搓手,皱着眉头思忖片刻,返身抓过了一张干荷叶,拣肥美的羊羔子肉包了几大块,再捎带手地抓过了两瓶藏在柴火堆里的衡水老白干,伸手递给了站在窗外的莫天留:“朱豁豁平日里没别的,原本好赌,现在腰里没钱了,也就爱喝两口解闷,你们俩拿着这个去寻他。老话都说礼多人不怪、吃人的嘴软,你们搭话的时候也方便些!”

接过了余锁柱递过来的酒

肉,莫天留低声说道:“锁柱哥,这可当真是麻烦你了!还有个事儿,估摸着也得你帮忙。”

“有啥麻烦不麻烦的,都是自家人!啥事?”

“鬼子估摸着会有大动作,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。要是有二鬼子来百味鲜吃饭,你看看能不能……”

“就这事儿?这都早干得熟门熟路了!反正如今百味鲜的掌柜就是个王八蛋,拿着他的酒肉塞二鬼子的屁眼,套出些能管用的消息,咱里外两不破费就能办了正经事!跟往常一样,有消息了我就叫涂扣儿出城传信。城门口那些二鬼子早被涂扣儿拿酒肉喂顺了毛,就连鬼子也都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压根儿不拦他,保管不耽误事儿!”

再次谢过了余锁柱,莫天留与沙邦粹两人再次挑起了柴火担子,顺着弯曲的小巷直朝着八方客栈方向走去。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,街面上但凡有人见到莫天留和沙邦粹,全都过来询问柴火的价钱,甚至是生拉硬拽地要将莫天留与沙邦粹挑着的柴火拉到家中。

百般搪塞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想要买下柴火的主顾,沙邦粹有些感慨地叹息着说道:“老话都说三伏天的西瓜、三九天的柴,卖得起的价钱、卖不起的命!当真在这时候还挑着柴火出来卖的人家,谁不是家里好几张嘴等着粮食下锅呀……真要是年景好点,谁又乐意遭这个罪啊?”

莫天留无奈地摇了摇头,低声应道:“年景好点又能咋样?地里多收一升,狠心的地主就敢添租一斗,苦的还是下苦力活命的那些人!就不说旁人吧,咱们要找的朱豁豁,当年也算是骆驼行里有名的把式了,可不也是辛苦了好些年下来,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吗?但凡是能娶着媳妇,他能变成现在豁豁嘴的模样?”

沙邦粹诧异地看着莫天留,讶然问道:“朱豁豁这绰号……咋还跟他娶媳妇的事儿扯上了?”

莫天留一边大步朝着八方客栈前行,一边随口应道:“当年朱豁豁还在跟骆驼帮跑买卖的时候,虽说手艺出挑,也算是能挣几个,可一来路上的开销大,二来骆驼行里当家的心黑,一趟买卖跑下来,手里头就压根儿存不下几个钱,他看上的姑娘生生等了他五年,他都没攒够娶人家的彩礼钱。眼瞅着家里人逼着要嫁给旁人,那姑娘也是个烈性子,跑了两回没跑出去,硬是一剪子捅进了自个儿心窝!”

“好烈性的姑娘啊……那后来呢?”

“后来?朱豁豁心里的指望就这么断了,从那之后就天天糊弄着自个儿过日子。除了没抽过大烟,其他的啥事都干过。有好几回赌得掉了底子,叫人大冬天从赌场里光着屁股扔出来,叫满街的人看够了笑话。”

“说起来也是邪门,这朱豁豁走南闯北地混了这么多年骆驼行,倒是叫他练出来个嘴上的功夫——甭管是提山南海北的口音,叫他一入耳朵就能学得一模一样,隔着个门板就听不出来那话究竟是本主儿说的、还是朱豁豁说的。听老辈子人说,有一回朱豁豁喝了个酩酊大醉,刚巧又遇见个人家娶新媳妇,他居然就仗着那点学人说话的本事,摸黑悄没声地钻了人家新房,把人家

喝醉了的新郎官搬弄到炕下边,他倒是钻进被窝里想当一回新郎官!”

沙邦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,低声惊叫起来:“啊?这要是叫人抓着了,那还不……”

莫天留微微一点头,顺势把柴火担子换了个肩膀挑着:“就是叫抓着了呀!人家那新媳妇跟新郎官打小一块儿长大的,当时就觉出来不对劲了!扯开了嗓门一吆喝,朱豁豁就叫人光着屁股给按住了!要不是朱豁豁厮混的骆驼行里有心善的老人出头说和赔情,朱豁豁的小命当时就得没了!到末了,死罪可免,活罪不饶,那新郎官寻了把剪子,生生把朱豁豁的嘴唇给剪开了,这才叫他得了朱豁豁这么个花名,大名反倒是没人记得了……”

略一犹豫,沙邦粹有些不安地低声说道:“照着你这么说……天留,这朱豁豁可也算得上是个没六儿的人物了,不该这么有主心骨呀?”

莫天留斜着眼睛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沙邦粹,疑惑地问道:“啥意思?你咋知道这朱豁豁有主心骨?”

“方才听锁柱哥说,黑白两道不是有不少人都想从朱豁豁手里得着那张行脚图吗?可啥法子也都用了,朱豁豁就是不给。这要是个没六儿的人物,咋能在这事情上这么硬气?”

莫天留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着,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沙邦粹:“棒槌,你今天倒是猛不盯地开了窍啊?我都还没想到这茬儿,你个不吭不哈的瓷实人,倒是先琢磨出了这不对劲的地方?这回要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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