盖头长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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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辞荆鸢后,谢虞晚仰头望着一栖潋潋月色,垂下睫与宋厌瑾平静地对视一眼。
宋厌瑾看懂了她眸中之意,他绞起眉:“行事何必如此鲁莽。”
谢虞晚展颜一笑,眉眼间溢开张狂的恣意:“横竖也是要正面交锋的,此时何惧?”
这一来一回,纪渝倒是糊涂了:“什么意思?不是给那新郎施丹青幻境吗?计划有变?”
宋厌瑾抱起胸,冷哼道:“你谢师姐的意思,是现在就杀去寻那新郎新娘,先跟他们干一架再做其他打算。”
纪渝目瞪口呆:“啊?”
“来都来了,不去探一番岂不是可惜?”谢虞晚抿抿唇角&esp;,倏而压低声音,“更何况我们连那新郎的面都不曾见着,焉能就这样相信荆鸢并不是在做戏?她的话,我至多信五分。”
正是最不识天高地厚的年纪,谢虞晚想就算碰上硬茬,大不了冲上去直接殊死搏斗一番,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。
纪渝认真想了想,竟然点着头赞同谢虞晚:“师姐,你说的有些道理。”
宋厌瑾眉节一挑,冷笑着讽刺说:“有一个送死的不要紧,最可怕的是两个爱送死的达成了共识。”
他这番话激愠了纪渝,少年俊朗眉目顿时皱出薄怒:“宋师姐,你若不想同我们一起行动,大可以现在就走,何必站在这里放凉话。”
“师弟误会我了,”宋厌瑾眼尾一弯,慢条斯理地懒懒吐字,“同生共死这种事,怎么能只让你们二人面对呢。”
谢虞晚觉得他又在阴阳怪气,不过显然纪渝并没有听出宋厌瑾话里隐隐约约的怪腔,他甚至还高兴地说:
“宋师姐武艺高强,有你在那可真是太好不过。”
谢虞晚闻言霎时给他扫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,不过纪渝没有察觉到,她也便不再多说,而是拉高警惕,动身直奔贴有囍字的那间屋子而去。
庭中风声更是呜呜,泣在地上的灯笼影恍若山鬼摇灯,谢虞晚将眸光移至户牖,只见红烛颓,晦光欲哭,贴出深影一双。
谢虞晚盯了半晌,见许久都没有动静,遂决定出剑打破这已窒的僵局,少女漂亮的眼尾耀过一痕灼色,指节捻,剑诀起,催来叁尺寒光。
瑾晚剑铮铮,似挽有万千浩荡势,斩破诡诡寒风声,直直烁往屋内!
就在这当头,风声倏拢,天地坠成一片乌色,旋即怨气凝,哭号声遂震天,在叁人面前浓成一团团黑云,这黑云似磐石金汤,瑾晚剑的剑光竟斩不破半分!
之前听到的风声果然不是风声,而是这宅中在一桩桩横死事后滋生出的怨念。
谢虞晚暂敛剑芒,竟还有心思同宋厌瑾调笑:“看来怨气这件事,荆鸢没骗我们。”
怨念滔天,月华亦悚寂,黑云宛如蛇口,煎着骇人哭声噬击叁人,宋厌瑾唤出祈归剑,剑柄一横,抵住滚滚黑云,谢虞晚见状,握着瑾晚剑起挑势,剑尖折入云腔,搅得雾颠云乱。
纪渝则掷出剑柄,半阖着眼念剑诀,刹那撑开剑势,剑骨借来叁分皎月色,宛若霁银月绦,一枝枝剑气自天而降,春雨般削穿团团黑云。
少年意气眉目倾于剑锋叁寸雪,一剑足以铿锵苍穹!
只是他们叁人从未与此等邪物对峙过,怨念既为念,便是可以斩破却终不能将其斩灭,叁人一次次击退怨念,怨念亦一次次重拢,始终不得尽殆之法。
此时局面开始棘手,不知道为什么,所有怨念仿佛认准了宋厌瑾,尽往他身边窜,谢虞晚只能跟他越贴越近,她觉得自己就像他的护花使者似的,每次出剑都恍若在替他这朵名花驱走纠缠的蜜蜂。
当手臂泛开酸意,谢虞晚叹了口气,揶揄他:“宋师姐,你是不是心术不正,要不然这怨气怎么老往你一个人身上黏啊?”
本是句玩笑话,宋厌瑾垂下的眼眸却骤然一凛,杀意险险流出眼尾,就在气氛渐冷的当头,局势遽然生变。
就像被什么东西催控,由怨念聚成的漆云忽然遁开一仄小径来,紧接着,一腔猛烈的吸力自那小径尽头袭来,竟将宋厌瑾和谢虞晚两人直接吸入烛火葳蕤的屋内!
纪渝想追上去,可那小径已被浓云吞噬,不见半分踪影,怨念仍汹,他焦灼万分,却毫无办法,只能凝神提剑,再次迎上那泱泱黑雾。
而谢虞晚被吸入房后就暂时失去意识,一刹后她才手指微动,抬起眼帘,漫眼皆是大红色。
她愣了愣,越来越多的感官醒过来,谢虞晚察觉到自己的头上似乎沉着极重的冠钗,压得她目光也下沉,于是谢虞晚看到了自己霞帔的裙袂和绣着凤鸾的喜鞋。
谢虞晚差点就没忍住一声愕呼,这副装扮,她竟然变成了新娘!
那她对面的新郎是谁?
谢虞晚抬起眼,可盖头长长,将眼前一切都笼得朦胧,她看不清任何,却在这时听到冷淡的一声轻唤:
“谢虞晚。”
谢虞晚在那一刻心跳涨得几近停滞,盖头下的一双明眸意外地扬起,谢虞晚松出一口气来。
对面的新郎不是别人,正是宋厌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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