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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长郑重而无奈:“您也有您的考量,这无可厚非。”

画面一转,天空中飞雪纷扬。

在每年除夕,向日葵福利院便将好心人的捐赠物分发给小朋友们,这个时候柏延往往磨蹭到队伍的最后一个。

一个个领完礼物的孩子们与他擦肩而过,八成新的连环画、篮球、足球、散发着柔顺剂香味的玩偶……柏延看了又看,悄悄许愿轮到他时还有东西可拿。

“李阿姨,我不喜欢这个。”

排在柏延前面的男孩举着一盒颜色残缺的蜡笔,哭丧着脸:“我想看绘本!”

负责派发礼物的李阿姨是常来福利院的几位志愿者之一,她摸了摸男孩的头,将一副一面红一面黑的球拍和蜡笔摆到桌上。

“绘本没有啦。”

李阿姨笑着安慰他:“待会儿我陪你画小红花,好吗?”

男孩皱着眉认真思考,还是选了蜡笔。

柏延往前走了一步,捧起那副乒乓球拍,李阿姨将一枚白色小球放到他手里,带着乡音:“你这娃懂事得很!”

“认识它吗?”

柏延摇头。

“它叫乒乓球,”她笑容宽和,牵起柏延的手,“走,阿姨教你怎么玩!”

由此开始,剩下的情景像按了快进键。

被教练选中加入队伍、参赛、领奖、顺风顺水地走到世锦赛。

梦里他仿佛闻到了海风中淡淡的腥咸。

那是世锦赛开幕的前一晚,他独自一人沿着海滩边的人行道夜跑,沿途有不少外国友人向他问好,他一一回应,在精疲力竭之时停下,大口呼吸着。

教练那句“你总是差了那么一点”成了他近两年的执念,他的积分一层层累加,比赛从国内打到了国外。

柏延再一次询问,他还差那么一点吗?

教练缄默不言。

梦境宛如被搅乱的面糊,柏延想将它恢复原貌,一个柔软的物什忽地滑过眼皮。

顷刻间天光大亮。

“柏延。”

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,是陆意洲在叫他。

柏延用手背揉了揉眼睛,自我缓解着被人强制叫醒带来的不适感。

房间只亮着一盏床头灯,陆意洲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,柏延摁着眉心,问道:“几点了?”

“十一点过五分。”

柏延第一反应是,他竟然睡了这么久。

第二反应,陆意洲就没想过把他叫起来吃个晚饭?

这一觉睡得人口干舌燥,他想下床穿鞋,盖在身上的被子却被人重重压在身下,柏延双腿一缩,从另一端滑了出来。

“柏延,你说了很多梦话。”

柏延像卡bug一般,下床的动作一顿,愣愣地看着陆意洲。

“你什么时候回的房间?”他说道。

陆意洲报了几个数字。

晚上七点半。

也就是说,这人坐在床边,听他说了四个多小时的梦话?

有病吧,柏延心想。

他拧开一瓶矿泉水,咕噜咕噜灌进一大半,干燥的唇瓣被水润过,显得红润而柔软。柏延放下矿泉水瓶,绕着床尾的那块空地活动肌肉:“这么晚了还叫我起床?生怕我一觉睡到天亮啊。”

“还是说,你想拉着我去吃夜宵?”

运动员在饮食方面有严格规定,像烧烤、烟酒这些,他们沾不了一点,柏延纯粹逗陆意洲好玩。

陆意洲盯着他的嘴唇,反问道:“你真的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?”

柏延给他打预防针:“梦话不能……”

“你说,”陆意洲道,“你想吃铁锅炖大鹅。”

“当真。”

哦,铁锅炖大鹅。

这是某次他到北方的一个城市比赛吃到的特色菜

好久没尝了,怪想念的。

柏延在心中慨叹时,陆意洲的话还在继续:“这是我把你叫醒的其中一个原因。”

“另一个呢?”

陆意洲食指贴着嘴唇,轻轻“嘘”了一声。柏延凝神聆听,他们隔壁的房间,不确定是左边还是右边,有一阵阵规律的敲击声。

第一轮选拔赛淘汰了一半的选手,1703号房间的主人在中午之前就离开了体育文化中心,那么发出声音的人除了1707的徐珂,不可能再有其他人。

入住酒店的首晚,陆意洲说听到了哭声,那个人也是徐珂?

没有毛发生长痕迹的圆斑、对陆意洲病情的猜测,以及三番五次的哭声、敲击声,柏延将这些串联起来,道:“徐珂的心理状况很不乐观。”

二十岁到三十岁,乒乓球运动员的黄金时期就在这十年,或者说,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们也是如此。赛场上不缺天赋异禀的选手,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进来,在发挥应有的价值后,犹如退潮般黯然散去。

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感慨,体育竞技充满遗憾。

“这次是他的最后一搏。”陆意洲喃喃道。

站在个人立场上,他对徐珂没有好感,可站在对手或队友的角度,陆意洲能够理解徐珂的不安与恐惧。

“早点睡吧。”

柏延道:“明天第二场比赛,好好发挥。”

次日,比赛时间在下午三点。

去之前柏延还在担心会不会碰上陆意洲,当他看到对战表,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。这一轮比赛,陆意洲的对手不是宋一宁、徐珂,也不是他,名字甚至没出现在张清驰的“种子名单”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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