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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姬的葬礼草草料理,秦异一大早送葬回来,便进了书房。

隔着紧闭的房门,可以听见闷闷噪噪的琴声。过了大约一个时辰,琴声停止,书房里彻底失了声响。

午时,终南端着简单的午膳站在外面,轻敲木门,没有得到任何回应,只好站在门外候命。

六月酷暑,下午悠长。终南身燥心焦,等到日头都开始偏西,房里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。终南敲门提醒:“公子,公子,已经酉时了,您好歹吃点东西,这样下去身t吃不消的!”

门板被敲得噼啪响,里面的人没有一点回应。

既不呵人退,也不让人进。

终南一跺脚,准备去找端yan公主,转身就见端yan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后,眉头紧皱,十分严肃。

“公主劝劝公子吧,”终南央求道,“公子早饭中饭都没吃,这怎么行……”

感觉从来只是自己的东西,旁人是如何也劝不住的。秦异不是不想吃,是根本吃不下,就算一整天没进食,他都没有饿这种感觉。

她也经历过,她父王驾崩的时候。

不等终南说完,端yan打断他,“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
四下无人,端yan伸手想敲门,却发现门根本没栓。

端yan推门而入,又轻轻合上,房间里迎来一瞬的光亮又顷刻恢复暗沉。她往里走了几步,看见秦异躺坐在榻上,早上穿的深黑se长衫还没换。一侧的青铜香鼎冒着淡烟,居室里充盈着似有若无的香味。

在闷沉沉的房间里,咯吱咯吱的推门声显得十分尖锐。秦异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,转头看去,却是端yan,扯出一个笑,伸手让她过来。

秦异左手大拇指。

“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”夏姬读道。

突然的改弦易张,秦异知道夏姬想告诉他什么。她安身立命的方法就是不争,想劝他也步她后尘。

呵,这样自欺欺人的谎言,秦异只觉得可笑。在拜高踩低的g0ng闱,退一步意味着退百步,只有把一切握在手,才有可能把握生si。

他要做赐予的人,而不是受摆布的那个。但他首先要活着。

所以从那以后,秦异回归了之前夏姬那种明哲保身的状态,做起了庸碌的七公子。

但是他们又有着根本的区别。秦异隐忍,而心中已经立起了一座更高的山峰要攀登,脚下的路如何曲折对他而言都只是暂时的,他对待夏姬得过且过的处世心态也从怒转为不齿。

这种不齿,后来又化作了一种冲天的恨!

秦异八岁那年,不小心听到夏姬和奚子说话,猜到他们的私情。

那个他以为对他好、教他弹琴的奚子,竟然和自己的母亲是旧相好。

秦异感觉世界顷刻崩塌,什么清静无为、明哲保身,只是因为夏姬不在乎而已,她在乎的只是她的情郎!

一切都是假的!

他又是哪里来的孽种!

“啪”,夏姬扇了他一巴掌。

那也是夏姬唯一一次打他。

夏姬自己也慌了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掌心,蹲下身子抱住秦异,一边叫他的名字,一边说不是那样,眼泪止不住流。

秦异完全听不进去,推开了她,跑了出去。

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,只觉得王g0ng很大,没有边界。

这么大的王g0ng,他也能撞见秦王和一个g0ngnv颠鸾倒凤,y言浪语,不堪入人耳目。

《诗经》中的真善美都是假的,这才是人最原始的yuwang,丑陋的yuwang,只有se,没有ai。

秦异强忍着不适,逃离了此处,又回到了原点。

原来g0ng闱之大,并没有他的,而是人。

她希望秦异也想简单一点,不要勉强,所以说:“不过,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。一直勉强自己做一件事,喜欢的东西也会变成讨厌的。就像我其实挺喜欢画画的,但第一个教我画画的老师天天b我,我就不喜欢了,就算后来换了一个老师,我还是不喜欢。”

秦异觉得端yan是在为自己没长进找借口,戏弄了一句,随即陷入沉思。

一句话说多了,自己也会打心底相信,这就是暗示,就像他不喜欢弹琴一样。

他真正理解端yan的惋惜,是在星宿湖边。端yan已经做好嫁给霍景的准备,他无由来地想起夏姬和奚子。

如果他什么也不做,他会和夏姬一样。

也许正是那一刻,那些愤怒、不齿、痛恨,都已经放下。

阔别四年,重新回到秦国,至少,他应该亲口对夏姬说一声“我回来了”,那样就算母子心照不宣的和解,而他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姬,却只是站在宜春g0ng门口远远地望了一眼。

三个月,重新相见三个月,他没有说出口的话,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说出口。

前十三年他生活的宜春g0ng,彻底变成了一所空落落g0ng苑。从此,他再路过宜春g0ng的门口,不会有人站在庭中的槐树下,冲他浅笑。

像小时候抱他坐在她腿上,她带他读书一样,浅笑。

“我小时候读书,很多字不认识,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带着我读。

“后来习字,年纪小笔力不足,她扶着我的手带我写字。她的字很秀气,每次落笔都会一顿。我也学她,先生就骂我,我就不想跟着她写字了,花了很长时间才改过来这个习惯。

“六岁那年冬天,我掉进水里,也是她把我救上来的。她病得不b我轻,还要照顾我,也是那个时候起,她每逢寒天,膝盖都会疼……”

回忆一点点涌上来,他以之为懦弱的nv人,实际上做过这么多事。

为何不一直软弱下去,就那样一辈子守着宜春g0ng不好吗?

她以为她si,她出生夏朝、和奚子相恋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?愚蠢!

愚蠢到他要笑出泪来了。

他不得不承认,他可能不曾了解过夏姬。

“这就是我会失去的东西?”秦异喃喃自语。

他低头,看见端yan卧在他膝头,已经睡着了,g净的颧骨处,有一痕水渍。

秦异轻轻帮她拭掉。

这滴来历不明的水痕。

端yan做梦了。

梦里,在下雨,她感觉有雨水滴到她脸颊,冰冰凉凉的,很真实的感觉,真实到她醒来下意识0了0自己的脸。

很g燥,没有泪痕。

只是梦而已吗?

端yanr涩的眼角,发现已经是第二天早晨,却不见秦异在房中,起身打开门,看见等在外面的结因。

“公子呢?”端yan问。

“刚才王后召见公子,公子已经进g0ng了,”这几天公主也没吃好没睡好,结因见到端yan的面se,有些担心,“我叫人端水过来伺候公主梳洗吧,再吃点东西。”

端yan点点头,回到书房里,坐到平时秦异坐的位置。

桌面很g净,公文、信件、书册,都分类码在一边,放眼望去,整整齐齐。

突然,她看到一方米hse丝绢,压在一本书里,只露出半个角。

端yan探手ch0u出那本书,翻到夹丝绢的那一页,讲的是王陵的母亲为了成全儿子的功业,伏剑就诛。

书里夹的丝绢原来的颜se并不是米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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